一碗甜甜粥🥣

设定见➡️前世今生 

  绯天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小的女孩抱着膝缩在大殿一角，发间流苏不住地轻颤。

  “臣绯天，拜见殿下。”她振翅郑重下拜，彼时还是王族元氏幼女的君上便是在这时抬起眼看她。

  “你就是父王与我说的，月翎族首领？”女孩吸了吸鼻子想要收起脆弱，水光涟涟的眸子瞧得她心生怜惜，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回殿下，正是。”

  “请起。”殿下行至身边回了王族半礼，虚扶了她起身。又伸手抚摸她羽翼下那嵌入皮肉的铁环，久久不语。

  那是人类奴役月翎一族的证明，也是月翎族人不敢忘却的耻辱。“很痛吧，绯天。每一次振翅都很痛吧？”

  如今想来，大约自那时候起，她的君上便注定是这宿川的千古明君。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看着朝野上下乱作一团，翌日就吩咐她着手筹备继任典礼。

  女孩登极的前一晚禀退了侍女，悄悄到她的房中寻她。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赶忙将小殿下迎进来，替她掸去斗篷上的落雪。女孩由着她摆弄，良久只问了一句：“绯天，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自然。臣领先王遗命教殿下史书兵法，授殿下治国王道。只要我绯天和月翎一族尚在，就无人可以伤害殿下。”

  那日夜里她望着天幕的点点繁星，对身侧的女孩承诺得郑重不已：“若臣与月翎是繁星，殿下便是那皎皎明月。星辰会永远伴着明月，殿下且安心。”

  “日后没有旁人时，师父唤我元一可好？“

  “殿下，这不合礼制……”

  “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我的名讳了。”

  “好。元一莫怕，有师父在呢。”

  她们似乎亲近了不少，至少元一对她是如此。当晚就赖在她房中不走，还执意窝在她羽翼下安寝，丝毫不担心被那些铁环划伤。 倒是绯天将翅膀拢了又拢，生怕伤到她。

  月翎族的传统使绯天并不适应睡在床榻上，但此时却心甘情愿倚靠在颇为狭窄的塌上闭目养神，只因怀中有个全身心依赖她的小小孩童。她的徒儿，几个时辰之后便会是她的君上，整个宿川的君上。

  依循旧例，月翎族首领应在继任礼时飞向高空为新君开路，但元一为她免了这差事。“我会向全天下证明，明君的诞生并不需以月翎振翅的痛苦为代价。”

  也是在那日，新君颁布了继任后的第一道诏令，永久去除月翎族羽翼下的铁环，还月翎与常人同等的地位。不仅如此，新君还在殿中当着朝臣的面将相印交予她，她看着将将到自己腰间的女孩朝她拱手：“拜绯相。”

  她绯天，成为了宿川自古以来第一位月翎族的相国。那一年是为天启元年，而元一不过九岁。

  新君年幼即位，时有乱臣企图动摇国本。而绯天却次次都能及时出现在新君身边。最惊险的一次莫过于她眼见着箭矢朝女孩射去，急得她当即一个俯冲打落了那箭矢，将女孩护在羽翼下。

  “臣救驾来迟，请君上降罪。”绯天见四周安定下来本想退开，奈何元一抱着她不肯松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只是师父，你怎么才来呀。”

  这一声师父早让她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沉默片刻从翅膀上取下一根羽毛放进元一手中。望着女孩疑惑的目光轻笑：“这是我的翎羽。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哪怕飞跃万水千山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元一，我不会让你置身绝境。”

  自那之后，她为她整肃朝廷，她予她无上荣耀，直到天启六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宿州再度兴起了神主的传说。甚至有人说已找到了神主，朝局一时动荡起来。

  这日下朝元一遣散了所有人，殿中只余她与绯天。“师父，你也相信神主吗？”

  相处多年，绯天如何听不出少女的隐忧，当下便笃定地答：“自然不信。国之兴盛靠的是人治，不是神赐。”又望向元一灵动的双眸笑道：“臣是月翎族人。君上知道，月翎没有神主，只有君上。”

  “好。既然师父不信，我亦不信。”

  但她们都不曾想到烛犀留有后招。夜色如墨透过窗棂撒在宫殿各处，压得元一喘不过气来。

  “报绯相，昭都四面翎牙卫堡垒已尽数被毁。族人，已十不存一。”

  元一此时站在绯天身侧，听到这话握紧了她的手。她神色如常地为女孩拨开额前的碎发，半晌只道：“君上安心留在此处。今夜只要月翎一息尚存便不会让烛犀杀进殿来。”又转头吩咐近卫：“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君上，守护皇城。”

  “绯天！”元一看着那人即将踏出殿门，快步上前：“我与你同去。”

  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绯天已然记不清了。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有她绯天在一刻，元一便是她舍弃一切也要守护的人。

  “听话。”她抬手抚上女孩的脸，“好好待在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元一忽然感到心头突突直跳，心下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不顾近卫阻拦，提了剑向外冲去。

  那落在阶下的不是绯天还是谁？她被人残忍地扯掉了翅膀，正痛苦地蜷缩着。

  “绯天！”元一几乎是膝行着挪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快来人！来人啊！”

  “不必了，君上。月翎族失去了翅膀便没有多长时间了。”

  “不，绯天。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少女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一直保护自己的师父会如此突然地离她而去。

  “我不会……不会离开你的。斗转星移，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从前绯天总说不会让她置身绝境。可她不知，失去了她，才是她元一真正的绝境。

  绯天，你这个大骗子。

  “女公子夜里做梦了吧？一直喊着绯天绯天的，绯天是谁啊？”莲房边侍候程少商起身边随口问道。

  “她呀，一个骗子。”少商敛了敛眸，“昨日你与我说，我阿父阿母何时归家来着？”

  小侍女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大约就是半月后！到时候啊，便再无人敢欺侮女公子了。”

  少商闻言心下一动，她记得往日二叔母指着鼻子骂她时曾说过，她阿母叫“萧元漪”。

  元一，元漪。会不会……

  从床榻旁摸出一方锦盒，里面正是绯天的翎羽。难怪自她记事以来就一直随身带着这羽毛。少商寻了根细绳将它穿起来，又在颈间试了试长度。叫来一旁的莲房：“来，帮我戴上。”

  “女公子竟还留着这羽毛。”

  “这个可丢不得。”

  不多时家中便来了个仆妇，说什么也一定要她今日回去。她虽然不解也并未多说，由莲房扶着登上马车。

  待到她行至院中看到母亲的那一瞬却是什么也不顾地向前奔去，丝毫不管自己虚弱的身体。

  “阿母……”无论她是不是绯天，能见到这酷似师父的脸就已经足够让少商激动了。

  对面的萧元漪凭着本能接住了女孩，就好像这个动作早已融入她的骨血。她看向女儿的脸，又低头抚过眼前人颈间的羽毛吊坠，尽力调整好呼吸再度将女孩拥进怀里。

  “没骗你，我回来了。”

  原来绯天真的没骗她。

  彼生，此生，生生，绯天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师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