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甜甜粥🥣

人生的意义在于做梦。

又兼明月交光好


况值群山初雪满,又兼明月交光好。

                                       —张昪《满江红》


  程少商现在非常苦恼。不过就是回趟家,距离又不算远,霍不疑至于要将她和女儿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吗?

  “子晟,我当真要……穿成这般?”少商艰难地转了个圈,今日第三次挣扎道。

   霍不疑抱着阿昭出来时瞧见那一袭红衣晃了晃神。曾几何时,他也望着面前的女娘出神,仿佛身边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都与他无关,这天地间只余女娘一人。幸而,当初的一眼万年终是变成细水长流。

  少商正逗着女儿玩,自然没能注意到夫君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只娇嗔着埋怨:“子晟,我与你说话呢。”

  霍不疑闻言一笑:“我方才在想,若嫋嫋不愿穿这般厚重也并无不可。”见面前的人眸子亮了亮,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只要着了风寒时乖乖喝药便好。”

  天可怜见!霍夫人认命地暗叹,她程少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喝药,放了饴糖的汤药都唯恐避之不及。“好好好,”少商无奈妥协,又觉得心中实在憋闷,抬手捏了捏夫君的脸,“我穿,好好穿着还不成嘛!”

  两人的女儿霍阿昭是个人小鬼大的,当即便咧开小嘴咯咯地笑。少商伸手轻拍小女娘的脑袋:“你笑什么呀?”却见小女娘往她阿父怀里缩了缩,又扬起头朝她笑:“阿母羞羞,怕喝药。”

  “怕喝药又如何?药那么苦,你不怕啊?”少商没好气地挠女儿痒痒,惹得小人儿搂着她阿父的脖子直喊救命。

  “霍子晟,你看看你的好女儿,竟取笑起她阿母来了。”霍将军看着母女俩笑闹作一团,心里也生出几分由衷的快意,轻轻揽过妻子:“也是你女儿。”又想起自家夫人喝药时那眉眼紧皱的痛苦模样,低头凑到女娘耳边轻声道:“况且阿昭喝药时确是比嫋嫋乖觉些。”

  “霍不疑!”她上辈子欠这父女俩什么了,一个赛过一个气人!


  少商踩着踏凳下了马车,望着熟悉的府邸踌躇不已。心中分明极想念,此时却又“近乡情怯”起来。可怀里的小人儿却不管这些,从她身上溜下来迈开小短腿“蹬蹬蹬”跑去叩门。

  院内萧元漪只听得一句“女公子姑爷回来了”就披了大氅急急忙忙去迎,程始跟在身后让她将大氅系好的关切声吹散在风中,只一心想着快些见到时时牵挂的女儿。

  她方至前院就见一个小团子撞进自己怀里,奶声奶气地让她抱。萧元漪只觉得整颗心软了又软,刚想弯腰抱起小团子时却被女儿拦下。

  “阿昭乖,你看你与阿母裹得这样严实,外大父外大母却穿得单薄。你说,你外大父外大母会不会冷?”

  霍阿昭看了看阿母又瞧了瞧外大母,郑重地点点头:“会冷!阿昭不要抱啦。”又跑向一旁的程始,将小手塞进外大父宽厚的掌心:“外大父快进屋里去,外面好冷的。”

  程少商看祖孙俩走远轻笑出声,阿昭这孩子向来贴心得很。回神间才发现萧元漪一直盯着她看,连大氅的衣带松散了都未曾发觉。

  她走上前三两下为萧元漪系好,又将大氅往她身上拢了拢,嘴上也不闲着:“阿母还说让嫋嫋照顾好自己呢。女儿就在此处又不会跑,阿母不必急着出来迎。如今冬日里,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萧元漪听着少商话赶话的关心之语,心中不觉欢喜更甚。半晌却只道:“怎么今日回来了?”随即便开始懊悔自己的辞不达意,分明日夜期盼嫋嫋回家,为何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副模样?瞧着女儿听到这话暗下去的眸子,萧元漪有心找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悄悄攥紧自己的衣袖。

  霍不疑幼失怙恃,见二人如此实在不忍:“嫋嫋昨日与子晟说许久不见外姑,甚是思念。故而今日匆忙归家,还未曾来得及告知一二,实乃子晟的不是。”继而恭敬地朝萧元漪拱手行礼,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嫋嫋,子晟说的可当真?”少商当了阿母后心思愈发细腻,自然听得出自家阿母那颇为小心翼翼地试探。随即笑着答道:“嫋嫋在家时常想念阿母,今日正值子晟休沐便跳上马车回来了。”又见萧元漪仍然无措地攥着衣袖,伸手覆上眼前人冰凉的手背:“阿母可有想我?”

  可有想她?自是想念的。萧元漪心知,在这些孩子中自己最亏欠的是嫋嫋,最想念的亦是嫋嫋。女娘年岁几何,她几乎便过了几载思念的春秋。

  “自然,”她垂眸轻声应,“日思夜想。”


  母女俩相携着朝正厅走去,迎面正碰见少宫。他见妹妹回来喜上眉梢,却并非因为思念,而是—“看来我的卦象极准啊!”

  还不待少商开口,萧元漪就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轻叹道:“你呀,莫整日只醉心于那些龟甲。嫋嫋与你同岁,都有阿昭了。你呢,不说成婚了,连个心悦的小女娘都没有。”

  少宫却像是司空见惯,只留下一句“我去陪阿昭玩儿”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萧元漪无奈,只得拉着女儿进屋。却见小女娘满眼笑意地凑到她身边,像只狡黠的猫儿:“阿母,之前次兄与我说我还不信。如今嫋嫋觉得呀,三兄果真是全家最惨的那个了。”看着这样活泼的少商,萧元漪不禁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尖:“幸灾乐祸!”


  或许传言所谓“隔代亲”不无道理,少商看着温和耐心地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的萧元漪,当真很难将她与从前那个严厉的阿母认作同一人。

  “这便睡着了,倒真好哄。”萧元漪爱怜地摸了摸小团子的脸,又凑近亲了亲。

  “阿母,”少商用着气声唤,“那我就把她抱回去了。阿母早些歇息。”说着就行至榻边要将女儿抱起来。

  却在这时被萧元漪轻轻拦住:“阿昭方才睡着,现下还睡不安稳呢。今夜外面冷,若是再冻着就该生病了。”少商眼见自家阿母顿了顿,“不若嫋嫋今夜……便在阿母这儿歇下可好?”

  “好啊,阿母且安坐,嫋嫋去跟阿父与子晟说一声!”还不待萧元漪回神,少商早已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小女娘回来时笑容满面,兴奋地对自家阿母道:“阿母阿母,落雪了落雪了,外面落雪了!”萧元漪快步来到她身边叫她噤声:“当心吵醒阿昭。“

  “哦。”少商闻言赶忙到榻边瞧,“无事,睡着呢。”又转头望向萧元漪:“嫋嫋睡不着,阿母同我去看看初雪?“

  萧元漪听此不禁失笑:“方才是哪个小女娘说让我早些歇息的?”

  “阿母莫不是累了?那……”

  “诓你的,哪里就累了?”说话间顺手取下大氅,看小女娘还坐在榻沿,朝她扬扬手:“愣着做甚,不是要去赏雪吗?”


  少商坐在廊下,不自觉往她阿母身边蹭了蹭。萧元漪见状,轻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小女娘有意无意地攥着母亲的衣袖,看着女儿流露出的依赖姿态,萧元漪心中五味杂陈,沉默片刻道:“嫋嫋,是阿母对不起你。从前阿母没能在你身边,归家后又待你那般严厉,没让你度过几日为人子女的舒心日子。如今,我的嫋嫋竟这样快也做了小女娘的阿母……”

  “阿母莫要自责,都过去了。再说我也曾进宫五年,让阿母日夜惦念。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少商抬眼望着母亲愧疚的神色,又道:“况且,许多事情是嫋嫋做了阿母后才了解的。譬如现在我离开阿昭一时半刻都甚是挂念,您离开嫋嫋十五年,又该多难过呀。”

  萧元漪闻言将少商拥得紧了些,将自己的大氅盖在女儿腿上,轻声呢喃:“怎会不想你啊。闲暇时想,受伤时想,白日里见到与你年纪相仿的小女娘同阿母在一处时会想你如今多高了,夜里无眠时会想你是否盖好了衾被。为少宫过生辰时更会想你,不知我的嫋嫋是否已收到了我与你阿父辗转送出的生辰礼?嫋嫋,其实阿母在外这些年最牵挂的就是你啊。”萧元漪说至此处叹了口气,“只可惜,如今说这些怕是为时已晚……”

  却见小女娘早已在自己怀里哭得颤抖,萧元漪顿时慌了神,生疏地拍着女娘的背连声安慰:“嫋嫋乖,不哭了不哭了,阿母在呢。”

  少商将头埋在母亲怀中,闷声应:“不晚,阿母,不晚的。”又抬手擦了擦眼泪,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萧元漪:“以后嫋嫋一定常回来看您,每年都陪您赏月赏雪。您与阿父定要平安康健,长命百岁。明年冬日我们就去子晟的别院看满山落雪可好?”

  “好,都听我们嫋嫋的。”萧元漪闻言安心地笑着。左右群山雪满,明月皎皎,她都有女儿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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